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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时代的死亡书写从宇宙墓碑到再生砖(3)
三、作为先锋的韩松式科幻
吴岩将中国科幻小说分成四个时期:1954-1978“边界划定期”、1979-1984“边界超越期”、1987-1994“刀锋边缘期”以及1995至今的多样化时期。“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中,科幻小说遭到压制而形成1985-1986的空白时期。这样的分期与界定出现在新世纪初,与此同时科幻小说作品及选本亦大量出现,并有“新生代”作家的命名行为。文学理论方面,由安徽文艺出版社、重庆出版社出版的一系列中外科幻文学理论书籍表明中国当代的科幻文学开始进入主流研究视野。《三体》的获奖(雨果奖)引起国内对科幻文学的关注,以《三体》为代表的硬科幻小说成为读者主要的阅读对象。刘慈欣的小说有明显的科幻特质。有论者指出:“刘慈欣科幻小说作品具有浩渺的未来想象与丰富的技术细节,以‘硬科幻’著称,同时又兼具切实的现实关照与深切的人文情怀,与主流文学既延续又背离,关系微妙复杂,而这些关系又恰恰对我们理解科幻文学的特质提供了重要的启发。”[3]这样的评论恰恰说明,硬科幻小说代表着当今中国科幻小说的主要特质,并符合读者对“科幻”的想象与期待。与刘慈欣不同,韩松的科幻小说中“幻”的特征大于“科”,科幻元素只是其小说的辅料,以未来关照现在才是小说的主旨。从《宇宙墓碑》到《再生砖》,“死亡”是韩松小说中的一条线索,由此串联出90年代以来中国科幻文学的另一种面貌。
先锋性是韩松小说的风格特质。80年代,以格非、残雪、余华等为代表的先锋小说在90年代退潮,先锋小说“在叙述形式、表达方式及话语形态上,脱离了当代文坛的主导形态,呈现出一种难以被主流话语命名和言说的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对‘先锋小说’,当代文坛并未完成一种有效的文学史命名”[4]。脱离主导形态和难以被主流话语命名的特点同样适用于韩松的科幻小说。语言与结构方面,《宇宙墓碑》中上下篇之间并无情节上的顺承,同样的人物在不同的篇章中完成了两次完全不同的生命体验,《再生砖》中特殊的叙述视角,《地铁》《红色海洋》中张扬的比喻与拗口的语言表达都与80年代先锋小说相似。内容方面,死亡是先锋作家青睐的情节,例如余华。韩松小说的死亡叙事思考的是人的存在形式,对生命形而上的思考与先锋小说有共同之处。
科幻性在韩松小说中以“现实”的姿态落地。科幻小说“在形式上与19世纪历史小说的出现一样重要,一种来自未来的信息,就仿佛历史小说是来自过去的信息一样。与历史小说一样,科幻小说标志着一种新的历史意识的出现,一种新的再现;它构成了一种新的表达机制,一种新的盖革计数器,它拾起那些至今尚听不到的震动和颤音,让一些事情来讲述我们的现实,而这已是旧的文学形式几乎不再能记录的了”[5]。韩松小说以科幻的形式展现“听不到的震动与颤音”,其独特之处在于对技术文明期许的“进步”宏大叙事的质疑。90年代以来,“科学”承载着复兴梦想,并成为主流话语中的高频词,例如“科教兴国”“科学发展观”等,而科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其宣扬的绝对的理性背后亦有着乌托邦色彩。韩松的科幻性在于用想象未来的方式质疑当下社会对科学、技术的乐观。其早期作品《宇宙墓碑》就显露出对“开发”行为的批判,《地铁》以现代交通技术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为题材,揭示人的异化,《再生砖》通过再生神话的破灭来质疑当下人们处理灾难创伤的方式。韩松式的科幻,指涉与批判的是人性在当下科技神话下的扭曲,用幻想与未来描摹现实。
想象死亡是韩松小说先锋与科幻的集合。墓碑与再生砖是生与死的媒介,作者通过具体的物进行抽象的生死思辨。死亡是《宇宙墓碑》中太空人的结局,也是《再生砖》中再生神话创造者的结局,作者以死亡的判决宣告了进化、再生神话的破灭,揭露了人性对生命敬畏又亵渎的矛盾。韩松式的科幻是想象死亡的一种方式,想象死亡是韩松预测未来与面对现在的态度。
死亡是韩松科幻小说的主题之一,韩松通过对生命形而上的思考,展现出中国当代科幻小说的另一种风貌。近年来,科幻小说作为一种类型文学,开始出现在主流文学的刊物之中(如《收获》《花城》等),80年代关于科幻小说姓“科”还是姓“文”的争论,在当下或许有了新的答案。“科”与“文”在韩松的小说中相互成全,诡谲又冷峻,科幻又现实。
[1]〔英〕亚当·罗伯茨著.科幻小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文章来源:《橡塑技术与装备》 网址: http://www.xsjsyzb.cn/qikandaodu/2021/0331/55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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